只有两个人的冷圈,写着玩,已完结。
比起男子之姿,狄俪雪更喜用女子袅袅婷婷的身段现世。
毕竟是魅惑的君主,一眉一眼,都漾尽了世间繁华;一颦一笑,都极酽娇态。肉欲的狂欢沉淀在她羊脂似的光滑肌肤上,蜜糖般甘醇甜美的嗓音在柔软的喉结处婉转低吟,含混着让人为之发狂的血液的微腥味——不是纤尘不染的模样,却是仿佛可以把所有风霜踩在脚下的绮丽。像是在赤裸裸地勾引似的,妖饶的不讲道理。
但现在。
也只有现在。
最妖的,最魅的她着魔似的愣住了。
飞鸟呼啦啦的掠过天空,振翅之声响彻这山林,倒衬出几分寂寞的味道。
“——来,请喝茶罢。”
面前的少女以为是她未听清自己的话,又轻声重复了一遍,嘴角带着一抹与刚才无异的温柔微笑。明明生得了一双冷绿的眸子,却仿佛是染上自灵魂深处溢出的暖意一般——连眼角也氲上淡淡欢喜。
这是狄俪雪从未见过的美丽景致。
淡雅的,清丽的,婉约的,如一块浑然天成的碧玉似的——引得她移不开视线。
头一遭,身为魅魔的她被迷惑了。
被身为同性的人类迷惑了。
而这原本对于高傲的魔族而言应该是一桩可耻的事,可她竟浑然不觉。
只是恍惚着接过少女手中泡着嫩芽的白瓷碗,轻押了一口。
——好苦。
猝不及防的苦味让狄俪雪皱起眉头,也让终于让她从满目的翠色中回过神来。这玩意,便是号称东方之冠的、称之为“茶”的东西?
涩。苦。还有着某种微妙的甘甜。
习惯了西方甜蜜奶油的狄俪雪并不适应这种东方的饮品。在她看来,东方的事物都像是这样,带着点苦意,哪怕就在本应香谧的时候,也非要平添上一份凉薄,小心翼翼地,像是时刻担心着“物极必反”的道理,不热烈,却也不讨人厌。
她猛的仰头,像饮着烈酒似的把茶水一饮而尽。这东方之行也记不清过了几日,亲王殿下奔波着他的繁琐公务,把安格尔他们晾在一边,狄俪雪倒也是乐得清闲。可是,东方就算再美,待多了便同样觉得无聊至极,她只好终日做梦魔的本职工作——睡觉睡到个日上三竿。
直到遇到了这个小姑娘。
少女总是穿着一袭红白相间的巫女服,没有多余的装饰,显得简洁明净。腰间挂着有些铜锈的铃铛,随着裙袂叮当作响,映衬在她那柔顺如植物似的绿色长发上,倒平添了几分活泼之意。面容姿色虽说清丽,却是定不如她狄俪雪的,更不可能用“惊艳”一词来形容了。但这小姑娘举手投足间蕴含的那种风采,却是让狄俪雪欢喜着的——她所独有的慢吞吞的语调,稳稳当当的走路方式,柔脂般的纤手,以及总漾在嘴角的微笑——
她眼眸微眯,整个世界便似乎一起随同她温柔下来,平素那些叫嚣着的欲望无一不在她澄澈的眼中沦为手下败将,消散在森林里微凉的风中。
——可不管别人怎么样,她狄俪雪始终都是狄俪雪呀,魅魔的本性难移。
——比如现在,甜美的恶作剧便又在心里蠢蠢欲动,向狄俪雪窃窃私语着。
“阿呀,这茶可真是苦极!”她故作夸张地吐吐舌头,急急的把瓷碗放在简陋的木桌上,面向那位少女,“好姑娘,可否有些甜糕甚么的,且来尝尝鲜?”语气恳切而焦急。
少女的脸颊泛起微红:“真是......愧待贵客了。请稍待片刻。”
她从宽大的水袖里伸出一截细细的手腕,娴熟地打开柜门,取出一碟碟装裱在瓷盘里、颜色各异的精致糕点,用细细的嗓音慢慢介绍道:“这是糯米糕,这个是青团,这为樱花饼,那个是桂花糖——”
“谢谢啦,青团便好极。”
“.....嗯。”少女低低应道。
“那——
喂我,如何?”
她狡黠地笑着,露出了象征阴谋诡计的两颗小虎牙。
闻言,少女愣住了。随即,她的脸颊便涨的通红,长长的睫毛眨呀眨的,怯生生地躲着狄俪雪的视线。
她的嘴角越发地上扬:“好姑娘,喂我......罢?”
少女用细如蚊呐的声音说着:“唔......如此,怕是不干净......”
她笑眯眯地:“不怕。不干不净,不会生病。”
终于,少女像是下定决心似的,嫩葱般的两根手指夹起一块软糯的青团,一截藕臂从宽大的水袖里伸出,直直地伸在了狄俪雪唇边——脸却还是烧着的,扭着头不肯看她。
就是现在。
她窃笑,一把扣住对方的纤细的手腕,在手背处落下清浅一吻。抬头,正好对上那双愕然的冷绿色眸子,与她所预计好的一模一样。
魅惑。
这是狄俪雪的拿手绝活。为了让他人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直视自己的荧绿色猫瞳,她可是煞费苦心。现在,她可以自在悠闲地俯下身子,舌尖轻绕,含下一块黏黏糯糯的青团,来看好戏了。
事实上,狄俪雪相当期待少女的反应,这是她第一次把魅惑用在女子身上。依她往常用此计实验男人的经验——暴烈的,上来便想撕裂她的衣裙;懦弱的,粘着她一步都不肯走。当然,最后都是殊途同归——化为狄俪雪美丽的、闪闪发光的食物。
但这个女孩不一样。
她并不想将其作为食物吞噬,而是单纯地想作弄一下她——如此清丽、温柔、淡然的女子,一旦迷恋上自己,又会以怎样的姿态来取悦她狄俪雪呢?狄俪雪真的好奇的不得了。
可少女却只是脸颊染上桃花般醉人的嫣红,闪电般的抽回手,重新缩回自己的淡白衣袖中。
这让狄俪雪有些失望,也有些困惑。魅惑没有成功吗?这怎么可能?兴许是、同性之间不起效果?
正待她想试着化作男儿身玩玩时,少女开口了。
“......贵客从遥远之西方特来此地,吾等皆为诚惶至恐......今小女子才疏浅陋,不通歌舞,倒是粗学过戏文,愿唱一曲为贵客助兴。”
这下轮到狄俪雪愣住了。
没等她反应过来,少女便已经翩然起身。她轻解下腰间铃铛,郑重其事地放置于木桌上,朝狄俪雪微微颔首,像是示意她好生保管着这叮当作响的小物什。
狄俪雪饶有兴致地盯着少女淡然的眸子,撑着头倚在桌旁,翘着二郎腿。足尖轻轻点地,催促着少女赶紧开始她的表演。东方的戏剧狄俪雪可是从未涉及,相必不是像西方的那般冗长无聊的礼赞或是尖锐到震碎玻璃的女高音。许是另种美妙的、诱惑的手段罢?不自觉地,狄俪雪舔了舔自己的嘴角。
少女向前走了几步,整了整她的裙角,拉平了几处几乎显露不出的皱褶。她自信而又优雅地从红裙里探出一只木屐,做了个起式的动作。风吹拂过少女的发梢,微乱的青丝便就着山叶的“哗哗”声与草木鱼虫们一同呼吸、舞蹈。说来也怪,少女明明是素着脸,作平常打扮,小脸却像是涂抹了胭脂一般,晕开的红霞反衬得这清丽的小美人多了几分娇憨之态,倒是让人移不开视线了。
真有趣。狄俪雪的嘴角越发上扬,恶作剧的快感、浓浓的好奇心,还有对着美丽事物的极度向往——这些感情混杂在一起,几乎快让她抑制不住魔族吸食血液的本能。
少女动了。她水袖一挥,便是开腔四平调。
“呀——呀——啐——”
婉转绵长。扣住丝丝絮语。淡白的袖摆甩出一个圆润的弧度——
她开唱道: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
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
没有配乐,没有敲鼓打锣,没有喧哗的烘托。她一人清唱,连个鸟雀也不吱声。便只是听她慢慢地、慢慢地咬紧一个字,音拖的极长,绣针脚似的,再拿起来细细端详一番.......
“良辰美景奈何天,
赏心乐事谁家愿。”
她闭上眼睛,浓密的睫毛轻轻颤抖着,声音也随着胸前的起伏而绵回。脚下呢,则是步步生莲,兰花指微翘,衣裙翩飞。她在游园呢,还没有从梦中惊起,也不愿惊起。有着微醺的醉意——像着鸦片的麻醉。软得跟水似的。谁魅了谁?
隐隐约约地,有什么彼此重合上。
“.......锦屏人忒看的这韶光贱。”
一曲唱罢,她定定地睁开眼。哪里再有什么淡然疏离——碧绿的眼里,早就漾开了春波,一圈一圈,滚烫着呢。她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她,几分妩媚,几分嘖怪,几分哀怜……全溶在里面了,自己再不剩下什么。
真真是痴绝。
像爱情似的,一来,便腻歪着不肯走了——
狄俪雪眨眨眼,那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呢?名为阿露露的存在?义无反顾的痴恋?
那是她——身为魅惑的狄俪雪所舍弃的东西。她所不明白的事物。
所以,她便只有沉默着上前,以她修长的手覆上少女的腰肢,为她别上了那个金黄的铃铛——为她解除咒语。
少女的脸上闪过一丝慌乱,尽管红了脸,却没有推开她,反倒是有些着急地扯住了她的衣袖——
“狄,我唱的,可还算好?”
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又回来了。曾几何时,曾几何时……
她皱起眉头:“你是......”
少女低低叹了口气,却还是欠身,低头答道:“......鄙姓怜舟,名幸。”
怜舟幸。
好生熟悉的名字。
无端地,脑海里闪过一个淡淡的声音:“魅惑二字,对我可是毫无意义啊,狄。”
所以、如果是那样的话、那场戏,那段曲,又算得上什么呢?.......不是以她的咒语为前提.......人们可是常言道、戏子无情亦无义.....
狄俪雪的脑里乱得很。
她含混着问道:“我.....是否与你曾相见过?”
少女像是很惊讶似的,以她宽大的水袖,轻轻地掩去了半张脸,含情的眸子却是望向了别处,使得狄俪雪未见着她眼里那本不可能存在的狡黠、以及嘴角处一闪而过的笑意。
“.......谁知道呢。”
END
戏曲什么的我完全是一窍不通……有什么错误请一定要告诉我......